黑暗的屋子里,烛灯燃烧着。
微光下,削木头声音阵阵传来。
唯一被照亮的一隅里,一个消瘦的身影背对着门坐着。
雕刻刀如同活了一样,在他的手中忽上忽下地翻飞。刀尖银光闪烁,仿佛点点雪花。
精湛的工艺,就算是世界一流的雕刻师都要甘拜下风。
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成型,汗水无声地从他的额头上滑落。
他的身后,苍白的木偶人体充斥了整个房间,层层叠叠,安静得压抑。
一面巨大的镜子端端正正地摆着他身前,映照出他白暂的脸庞。
镜子的下方,一个奇异的木偶倚着镜子坐着。
她比其他木偶都小一些,略带粉色的脸颊,殷红的嘴唇,逼真,鲜艳,与四周的死寂格格不入。
如果不是她蓝色的眼瞳中倒映出的呆滞光辉,任何人都会把她当成一个活着的人。
而眼神黯淡的他,只有在看向她的时候,才会变得温柔。
“我的杰作,我的宝物,我的一切。”
他的嘴中低低呢喃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远在他身后的房门上响起了敲击声。
“少爷,到吃饭的时间了。”
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,并没有期待回应。公式一样地说完之后,说话之人就在脚步声中远去。
他没有停下雕刻刀的舞动,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着他的工作。
许久,一副栩栩如生的五官跃然在木块之上。
他放下雕刻刀,拨动木偶的嘴巴和鼻子,注视着他漆黑空洞的眼眶,将他安放在地上。
扶着椅子,他缓缓起身。
身体四处响起一阵骨骼的脆响。在这里,他已经呆了太久太久。
弯下腰,他小心地抱起了她,轻捋着她的头发。
“我们该离开了。”
仿佛她不是一个木偶,仿佛她拥有生命。仿佛手中能感受到温度,仿佛胸前能感受到心跳。
他的动作轻柔,带着她走下了台阶。
路过的地方若电影场景一般闪烁交替。不知道走过了哪里,不知道要走向何方。
嘈杂的钢琴音,浑浊的淡蓝色天空。
厅堂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。
炫目的光彩之下是精致的家具和摆放整齐的餐具。
他向前移动脚步。
白色的人影若隐若现,来来回回地走动,大声谈笑着。
他瘦小的身影无助地淹没在了那吞噬一切的白色之中。
如同木偶被突然扯断了丝线,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,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。
钟表上的秒针艰难地转动着。
看不清面孔的人窃窃私语,没有颜色的嘴唇上下移动。
“看看,他又出现了。”
“这个小畜生怎么还不死。”
“要不是看在他已经死了的爹妈的面子上,我们怎么会还留他在这儿。”
“还成天搞那些诡异的木偶,尽是些用来吓人的巫术。”
“恶心”
“不祥”
......
他们的话遛入他的耳朵,重复了无数遍的文字与咒骂。
心在被炙烤着,但是他面无表情。
他平静地拉开椅子,坐在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座位之上。
餐盘之上只有几棵野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果,仅仅够填饱肚子而已。
长长的餐桌上还有几位大腹便便的人没有离席。见他坐下了,他们相互看了一眼,就像他不存在一般毫无顾忌地继续大嚼着盘中的山珍海味。
他抱紧了怀中的她,用刀叉小心地挑起食物送入口中。
苦涩在嘴中蔓延。
身边不时传来的嗤笑声被他全部无视。
吃,为了活着。活着,为了和她一起活着。
他猛咽了一口水,将最后的野菜吞下。
那些视线早已散去,没有人愿意再多瞧他一眼。
他站起身来,将自己的椅子推回原位,端起了盘子。
这些本该是那些佣人的工作,但是没有人会来服侍他。
绕过人群,他默默走到厨房,用水一遍遍擦拭着餐具,将洗的光洁如新的碟子和刀叉摆入碗柜。
甩了甩手,他向着来时的路走去。她还在餐厅里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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